漫行居銮



文:郭诗玲
(写于202037日,6303字)



又出走了。这几年说走就走的旅行渐成常态,还可以用“艺术家借口”,去采风,去感受世界气息,去汲取灵感精华。多堂皇。

前阵子膝盖跌个皮开肉绽(没断就好),所以这次旅行不孤单,得照顾好初结的痂这个旅伴。2月初是人心惶惶的疫情时节,还是走在阳光下自在。火辣的阳光是最好的杀毒剂,该死的,狠毒的,总会见光死。

从老家新山出发,上火车前照例饱食一顿肯德基,贯彻“吃饱好上路”,够油够腻,耐饱耐寒。车窗外的风景,就是一场目不暇给的画展,至少对城市佬而言,难得视野广袤,舍不得收眼。油棕园似乎越来越小,掘土工程沿着铁轨蔓延,不知是否就此从南境到北境。火车与油棕园之间隔着黄泥,泥上的工人,忙着,曝晒着。




火车小哥挺逗的,爱说些俏皮话,看得出他相当乐业,四处与人攀谈说笑。这样的人很好,我则像毛姆《剃刀边缘》的青年劳瑞,偏爱“闲晃”、“鬼混”、“碰巧对赚钱没兴趣”,反正终点是死,“死人就是‘死透’的样子”。


小哥记性好,查票后记得每位乘客的目的地,他走来告诉我居銮到了。望出去,英殖民时期白底黑字的“KLUANG”站牌,典雅朴素,它隔壁的蓝底白字站牌,设计与字体就抱歉一些。


居銮是柔佛州中部县市,县内还包括加亨、巴罗、令金、拉央拉央、乌鲁文律、吗什、梁站等小镇。


(1/6)咖啡像酒

虽说生长于新山,居銮还是第一次去。初来乍到,老旧的火车站情调甚合心意。居銮火车站已有逾百年历史,1907年柔佛铁路铺设完成,1909年全线通车。张手拥抱我的是咖啡香,好叻,不负对方美意,率先到火车站内著名的“Kluang Railway Coffee”咖啡店报到。点了很多(之前吃的炸鸡呢),居銮的咖啡像酒,如此浓烈,像热恋情人的厚唇,如此温存,一口咽下,就知道来对地方,单这杯就值。瞬间也变成“多恼人”,边喝边苦恼回去要怎么喝咖啡。此外,那里有一样小吃令人惊艳,即炸江鱼仔饼(Cucur Ikan Bilis),老天,我连现在写着都要流口水,金黄酥软,蘸上辣椒酱,真是美味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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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还去了一趟电视机牌咖啡粉厂,简直是咖啡爱好者的天堂,完全虏获我的芳心(扮娇滴滴),有可能是世界第一的咖啡(当然口味这种事因人而异)。这款咖啡牌子由吴东土创于1966年,距今逾半世纪,也曾是柔佛苏丹依斯干达最爱的咖啡粉,享有“苏丹咖啡”的美誉。以“电视机”命名“咖啡粉”相当耳目一新,原来是因为早在1960年代,电视机是一种极其奢侈的电器,若某个家庭有一台电视机,必定吸引多小孩子围绕在屋外看电视,因此创办人希望把自己的咖啡品牌打造成当电视机一,有很多人围在一起开心地品咖啡。看了个故事,也有感触,是只有那时的人才能品味到的珍贵其咖啡粉的60%混合了三种咖啡豆(阿拉比卡、赖比瑞卡、罗布斯塔),其余40%是菜油与糖(看了比例不禁寻思自己那么喜欢会不会只是因为爱油爱糖)。这家工厂开放参观,不过略看几眼就不好意思了,免得自己的目光打扰他人工作。地上摆着一个个装满咖啡粉的大铝罐,外头贴纸满是复古情调,令人怀念。那里也提供喝咖啡的角落,每一桌都摆着一大罐免费任吃的苏打饼,供食客沾咖啡品尝,大方阔气;就该这样,想想那些连白开水也要收费的餐厅,未免潇洒不足,始终是客。




在居銮,日灌数杯本地咖啡是必需,不过这里也有不少漂亮的西洋咖啡馆,像“37 Dancing Goats”,服务员酒窝漂亮,美丽的微笑,美好的世界。



(2/6)地名由来

在“蝙蝠城”居銮四处可见蝙蝠图案,像会在丰盛港路交通圈建造的地,也是以蝙蝠参考模型。居銮(Kluang)的马来语源“Keluang”,意为蝙蝠。早期命名城市时,一般以河为名,居銮有明吉摩河,不过此名已为他处所用,故取名“Kluang”。关于居銮(Kluang)地名的来源,众说纷纭,例如一,有说这座山城就在南峇山脚下,而山形宛如展翅的蝙蝠;二、有指当年马来联邦政府及柔佛苏丹于1910年前决意开发柔佛北部与中部,伐林建造铁路,迫使蝙蝠另觅家园,最后它们飞入百姓家而得名,有土生土长的居民表示幼时常见蝙蝠,数量自1950年代起越来越少;三、早年有一座村子名为“甘榜居銮”(Kampung Kluang),此村今已不存;四、有指在1898年曾有30名海南人从新加坡沿着铁道到达居銮的河边,将河岸开发成安乐的田园,有如住在“金銮殿”的舒服,故称居銮(不过有学者指与此事相关的古迹如古墓等已拆毁,难以考证)。


最近承蒙高中同学白伟权教授惠赠一册他主编的《2018新山华族历史文物馆年刊》,里头有一篇陈张文和的<金銮殿的蝙蝠飞起来——居銮开埠史略>。根据他的考察,马来西亚国家档案局中关于“Kluang”最早的档案在191049日;1913417日则可见有“Kluang”地名的平面图。华文名则首现于191396日,写为“X(电脑打不出这个字,类似“”字,不过下部件里上为“人”,下为“言”),档案里还写有“伙车头”(火车站)、“伙车路”、“傌打撩”(警察局)。19171918年新加坡《总汇新报》(1908-1946)有将“Kluang”译作“古老莺”,他处也有写作“居鸾”,后来统一用“居銮”。“銮”字,意为古时皇帝车驾所用的铃,后来引申为皇帝的车驾,也用以代称帝王,怎么看也是个吉祥的名字。



(3/6)拉央拉央木薯片

素来对山脚小镇甚有好感,像是槟城的大山脚就念念不忘,连去几次。“知者乐水,仁者乐山”,或许山灵显耀,山脚民风特别淳朴,暖心踏实,而且天气再热还有习习山风。

四处乱走,走得像没有时间概念似的。在星洲久住10余年,因此见到异地有“星洲”二字,特别引人侧目。一栋刷成鲜艳祖母绿的四层店屋,上面写着“1956”、“SINGAPORE HOTEL”、“星洲旅店”(由黎姓书法家题字),字体饱满圆润。而现在的招牌是时代印务有限公司。年轻人志比天高,放眼世界,不少离开小山城闯荡,这家店也是写着招租。


在巷弄左拐右弯,一家拉央拉央木薯片专卖店吸引目光。老板盛情招待(可是又不会让人感到压力),他难以置信我没听过这款著名的木薯片,于是邀请试吃每种口味,我最后买了芝士与咖喱这两种口味,也买了一些苦饼。也许当时天气热,当场吃并无惊艳,可是一带回家品尝,却觉得味美极了,爽脆,实在,不是那种脂粉过多的假冒。如果做人也可以像这木薯片那么干干脆脆,就好。

接着,吃货又“不小心”拐进“老胡同”豆花店,向老板点了原味的,就上了阶梯,经过一幅蒙娜丽莎的油画,忍不住寻思她也会喜欢吃豆花吗。多思无益,尤其是无聊事,还是坐在楼上靠窗处舒服,居高临下看老街。豆花泡在黑豆奶里,高耸的碎冰也是黑豆奶制成,豆花口感扎实滑嫩,真材实料,适合我这种老爱把食物塞满大嘴的饱满控。墙上挂了一些精美雅致的欧绣,适合一幅幅细赏。




值得一提的美食还有东甲牛肉面与甘蔗水的完美组合,出外旅游胃口大开,这,只是其中一顿下午茶。



(4/6)游走菜园

才一步出火车,吃得肚子快能撑船了,不散步怎行呢?于是到了全马最大的有机菜园——诚兴绿色有机公园,让眼睛绿绿的。

领我游园的小导游是槟城人,20几岁,大学毕业两年,念的是生物化学系,是一位极有主见的女孩,因为不同意制药背后的理论,不解人类为何要污染环境,生产让人吃了生病的食物,然后再制药医治(所以药厂老板才盆钵皆满啊),因此主张人们应该食用健康天然的食物,宁到这里工作,住在宿舍,也不窝在实验室工作;目前还入职不到三个月。她很有耐心,首先导览龙珠果园,原来要分辨红白心果树,要看叶子的曲状,流线状的是白心,转折直硬的是红心。龙珠果树像一头绿乱发,不是传统样式的“树”。才一眨眼,小导游就跳进园里拍照,原来是一个稀有的“龙掌”吸引了她,她说这种与枝叶末端相连的果实不常见。我随口问她喜欢红心还是白心果肉?她说红的,比较甜。接着到了桑椹园,她忙着找寻成黑的摘给我吃。我们爬上营区木楼,眺望一望无际的菜园,她说以榴梿树为界。我问哪一棵,她边指边说父亲就在浮罗山背种榴梿。来到玉米园,她不知何时又钻进玉米园里摘了个比手心还小的小玉米儿给我,啃毕我问丢哪里好,她笑说“随便丢就可以了,这里不是新加坡”。她说玉米一旦成熟,就得马上收割,免得会被附近的野猪偷吃。行走时,她指着地上一种类似小黄雏菊的野花,说是新加坡政府早期指定种的野草,领导们欣赏这种带花的野草,美化环境。


走到菜园,那里罩上了温室大棚,由于泥土在发酵,加上天气炎热,一般农人在早上工作。远处有一棵雨树,枝干上竟有龙珠果树。原来龙珠果树属仙人掌科植物,也常攀附其他植物生长,小导游说应该是鸟儿吃了龙珠果后,把种子排泄在树上而长成。她在路上一直强调生态平衡的重要性,认为喷农药固然可以杀死害虫,可是却连益虫也一并杀除,就像化疗原理一样,而且喷了之后,就没有什么回头路,只是一直喷,一直喷。除草方面,他们用机器除草,靠近植物的则自己负责,不用除草剂。


小导游沿路摘下过老的长豆,带我去看她喂兔子。抢到长豆的兔子跑去后面独享,其他的还呆呆站在前面。原来兔子的视力有别于人类,它的眼睛构造是为了因应发现掠食者快速逃跑而演变,位于两侧上方,视力范围接近360度,视野宽广得连身后都可见,不过它的盲点在嘴巴与脖子附近,因此看不清眼前。

结束时,小导游请我喝大红花茶与薄荷绿茶,然后带我去体验植物敲染,即敲打蝶豆花与九重葛在绢布间,让紫蓝色与粉红色在布上起舞。花花应该很痛吧;她笑说这个对压力大的都市人而言相当疗愈。我敲完后,随手在布上写上“花草随人”。临行前,买了两盒桑椹,回旅馆慢慢吃,慢慢酸。



 

(5/6)叶陶沙新村

记得参观电视机牌咖啡粉厂后,我在2018年竣工的勿刹路交通圈大钟楼处,拐进“叶陶沙新村”(少有的印有华文字的路牌),走了一整条叶陶沙新村路,欣赏了民宅,途经拿督公庙与平民小学,还见到我有生之年见过最密集的含羞草(有“含羞草园”这个称号?)。一路虽然酷热,可是旅行就是因为未知而有趣,所以这条新村路我选择不乘车,吸收太阳能回去大放电。


 

叶陶沙新村距离居銮市区一英里之遥,两侧流淌着居銮河(Sungai Keluang)和明吉摩河(Sungai Mengkibol)。居民以客家人为主,早期称为“花旗山”,有指是美国人曾在附近出资“美国园”而得名,早期华人垦拓者包括周敬如、邱送、蔡赐、陈和、彭炳等,主要种植橡胶与咖啡,甘蜜则多种君隆南峇村(俗称“霸王村”)。早年每逢下雨,地势低洼的叶陶沙新村就会变成一片泥泞,像豆沙那样溶溶烂烂,因此人们戏称它为“豆沙村”,非常形象。还有当地人回忆道在平民学校念书时,老师会注意学生们是否有穿鞋,因为穿鞋的话泥泞路不好走,而且鞋子对当时的人们而言也是相当贵的。二战时期,村民曾起守家园,多集中在南峇山一,在与日周旋打游日军曾在平民华小的草场上设置炮台,不时向南峇山发射炮弹。1948年马来亚颁布紧急法令,将散布在郊外的居民集中在今叶陶沙路一带,直到1976年才由地方政府规划为叶陶沙新村。至于这位“叶陶沙”是何许人也?他祖籍中国福建南安,1898年从中国到吉隆坡生,随后与兄南下到居的拉央拉央任道局担任筑路工人,因兄病逝而折返吉隆坡。1913年,他重返居,先后在今居美都院一和叶陶沙新村村口安会附近,开设砖窑,成銮砖先驱之一。有兴趣的读者,可以参看安焕然与刘莉晶编撰的《柔佛客家人的移殖与拓垦》(2007)。



在艳阳下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,其实只是想去一家店欣赏乐器,不过那家店碰巧没开,没关系,就吃吃喝喝吧(这行程我喜欢)。吃了Poké Babé夏威夷拌饭”,点了多情百香果饮料,因为“多情”二字而点很无聊吧我。这家店摆着书,这次所住的旅馆,以及茶馆餐厅“老井说书人”,也都摆着书。




(6/6)地灵文杰

吃饱喝足,穿街走巷,听说在火车站不远处有个壁画区。墙上的画有些美,有些丑,跟人一样。最喜欢的一幅是另一天在居銮福联广场(Kluang Mall)内超市旁的2015年大壁画《居銮火车站》(Kluang Rail Station),由槟城听障青年画家颜诒隆(Louis Gan)所绘。壁画里的铁轨、小蓝屋、斑驳灰色小站、两列小黄车厢,承载着述不尽的老情怀。艺术处处,竟然在不起眼的超市旁见到这幅搬不走的宝贝;希望日后它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等奇怪的理由消失,美术馆该收留的。颜画家在一则报道说了几句励志金句:“‘Impossible’并非一个词语,只是不去尝试的借口”、“不要害怕梦想远大,去承受挫折,将之翻盘”、“说实在的,听障反而让我更专注。”诚然,尽情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,流言蜚语批评嘲笑声不会飞入耳中,耳不听为净,他确实睿智。




文学方面,马仑的《新马华文作家群像》(1984)写道:“在南柔佛州中部的居 50年代末期至今先后出了几位成就不小的写作人除了已个的李李今再、邱新民、弗特(刘瑜)、阳(蒋明元)、水沫(颜龙章)、凝秀(陈桂莲)、黄寒秋(黄和平)、叶斌(叶其声)、文青(简瑞平)、迅郎(郑振聪)等之外(、邱新民、弗特和水沫曾到居銮任教)其他的如赤阳、采人……”,也还有柏青(林木青)。艺协会也于2012年筹出版以写居往事情怀籍《蝠城事》。

查看新加坡国家图书馆网站,曾出版华文书籍的居銮机构有:居銮华中学、学校校友会、居中学文学会、留台同学会;大埔同会、潮州会馆、客家公会、永春公会;教育出版公司曙光出版社其中曙光出版社于1980年代出版众多文艺书籍,作者群包括:田思、李寿章、艾宁(张强忠)、章云、芸亦尘、白杨、春山、林思维、迅郎、陈庆昌;者包括迅郎、叶斌、吴岸、田思;译者有叶斌(译著《亚非拉文学作品选》与《雨的颜色》)。经王润华教授与许通元馆长的指教,方知曙光出版社的负责人是叶斌,编辑是迅郎,典型的文人出版社,曾在居銮绽发艺文流光。

回到居銮开咖啡馆并主办文创活动“起风了”的作家蔡兴隆,也出版了《你说小城风和日丽》、《芝士蛋糕和我们的贫穷》、《甜美生活:一起烘焙时光》,叙述回到居銮的生活时光,他此前也曾出版推理小说集大反》与散文集《中年小胆》。诗人彭敬咏回乡耕种,著有诗集《安全岛》。著名音乐人洪瑞业也是居銮人,梁静茹《勇气》、王力宏《你不知道的事》、刘若英《我等你》、徐若瑄《爱笑的眼睛》、无印良平《想见你》的歌词,都出自他手笔,2019年也出书《你不知道的是》分享数十年填词心得。居銮中华中学的文艺风气在独中界也属鼎盛。定居台湾的学者与作家黄锦树也是生于居銮。

离开居銮前,理了个头。理发师手艺不错,来自附近小镇巴罗,曾在新山与新加坡工作,最后回到离家较近的地方。问他巴罗是个怎样的地方,他笑说就是一个“连交通灯都没有的小地方”。他问我一个人来居銮做什么,我说来放松走走,欣赏老建筑。他说不懂这里和巴罗有什么历史,很少人像我这样看老街就开心。之后我刚好看到学者张纹综的文章<柔佛百年铁道小镇——巴罗开发与华人拓殖史略>,不知他有无兴趣看看。

回到新加坡,读及作家何华《在南洋》的<南洋椰花酒>,原来他也喜欢这座山城——“居銮算不上旅游城市,也没有拿得出的文化遗产,甚至没有一间博物馆……这样一个平凡的南洋小城,让我几番前往,图的就是它的平凡”。另一位新加坡作家刘培芳的邂逅居銮〉与〈蝙蝠城漫行〉,也是小城誉有加。

确实,居銮之美,美在它有山,有老街,没有博物馆、文化馆,没有过多流于“文青”或“文创”表面的做作地、旅游景点等,没有过于浓重的铜臭味,特别喜欢这种老老实实、充满生活气息的日常居所。它的平凡,不是没有惊喜,就像当我热到几乎要像狗一样伸舌排汗时,转个弯在小巷中间巧遇“顶呱呱罗汉果”,伯伯站着,气定神闲地从青白塑料大容器,将罗汉果水舀入铁碗。一口咽下,沁凉无比,内有葡萄干(对我而言很特别),立在屋檐下慢慢喝。


另一个惊喜则是路过一家无招牌裱画店,被地上一幅水墨画吸引,寥寥几笔勾勒出三只可爱的鸟,题字是“幽幽哉乐融融”,由当地画家陈育奇所绘,享受不用特地寻访也能遇见好画的幸福。



过于安逸或流浪,均不是好的状态。该告别的时候,就得断然挥手,否则再也没有重逢的喜悦;常年腻在某处或寄心某人,只会稀释感情,需要距离。出走是为了再回来。

理完发,地上散乱的一撮撮短丝,预示着一种逗留的生命,短暂旅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