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信给你,不能以“好久不见,近来可好”为开头。就算想见你,也是没机会的。不过不见面也没关系,如果“文如其人”之于你是成立的。
去年才认识你。带着熊熊好奇,谷歌(现行的查找资料法)了你,有时意犹未尽,对你再三谷歌,回到家也和朋友谈起你传奇的句点。照片中的你蓄着短发,灵气(或帅气)逼人。
恕我用“猎奇”二字,我确实怀着这种心态到图书馆借了《蒙马特遗书》、《鳄鱼手记》、《寂寞的群众》,想从文字理解为何你要了绝自己。那种意志,比千山鸟飞绝还绝,较万径人踪灭还灭。过后也借了你1989至1995年的日记。天啊,又是遗书又是日记,有时会因阅读你太私密的部分而惭愧,就像偷翻他人日记一样,过多的赤裸让人消化不良。大家都将你的作品归为小说,却也煞有其事地将叙述者与你划上等号,里面的爱情就是你的境遇。怎样都好,分类与索隐不过为了方便人们办事,不影响我读你。
第一封遗书的日期是4月27日,和我开始读你的时间恰巧是一样的。书里的你,在困顿与释怀中来回往返,迂回心事如迷宫,被你牵着撞了这面墙后,以为升天逃离,结果又撞了那面墙,一路踉跄,鼻青脸肿得我想再爱我的人也会认不得我。别误会,当然不是怪你,连读者都重伤了,那作者是怎样血流如注?对你更多的是心疼,心疼你这个以纯爱为氧的人。
大凡文人都好纯净,你也是,你说那是你在人群中闪闪发光之处,也是你生命中所要的一切准点。林妹妹要求“质本洁来还洁去”,屈原也只容得下馨香,要你们这些洁癖人士活在这个浊世,确实太辛苦了,装聋作哑与随波逐流似乎难作为你们的选项。“‘真爱’不只是针对特殊对象,更重要的是一种能力,是一个人本身必须具有这种能力的人格。”你对人格的基本要求是在世上已气若游丝的“真”,然而这个世界主修仿真,真不真倒不如一个山寨版来得逗。“生命的忧伤怎么说也说不尽,惟有在艺术创作里才能表达得比较好”,还好有艺术,勉强支撑了你26载。我想,那时的世界一定是残酷的,不然你也不会说出“世界总是没有错的,错的是心灵的脆弱性,我们不能免除于世界的伤害,于是我们就要长期生着灵魂的病。”
你认为人生中最难的是“尊重他人的生命”,我非常同意,也在学习。如果文不仅如其人也如其名的话,你的文字是个美不可言的渡口,让读者可往任何方向划去。
“有的时候阅读只是为了一种纪念,纪念作者的才气,纪念作者的风格”,中国名主播卢琛说的。最后,学你爱用的结束语,祝你幸福快乐(若定居20年的天堂已是如此,请恕我多此一祝)。
(《联合早报·现在》,2015年3月5日,第2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