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集《L的棱角》序:在棱角下,折射光芒(梁海彬)

梁海彬(新加坡作家、剧场演员、编剧、剧评人、艺术策划人)

2021年6月·新加坡

推荐诗:

<今日行程><每日行程><凌晨三点杀生忏><搬家家><杀气腾腾><想起荀子><没时间><浅薄的爱><信望爱><出发><自以为是><如果追求是种罚球><驯民><微权到威权之旅>


x x x x x x 

 

喜欢诗玲的诗(好吧,我也喜欢诗玲的玲),每每翻开诗集,就很羡慕:诗在诗玲的笔下,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充满趣味,时时让我会心一笑,时不时又让我“噗嗤!”地笑出声来。所以诗玲的诗集都适合在公共场合阅读,让路过的人们对捧着书微笑的你充满好奇,你也就可以向他们眨一眨眼,轻轻摇一摇手上的诗集,于是也就有了和陌生人聊诗的契机了……我当然还没遇上这样的机会,但是这样的想法,叫人一念及就神驰。

L的棱角》有着诗人独特的幽默诗风,且题材丰富,有诗人对世界局势的感悟、生活的观察、人性的探究,以及爱情的疑惑……《L的棱角》容易读,可以匆匆入眼就翻到下一页;但我常常会不自禁多读几次,像是尝到好吃的食物就会慢下来细细咀嚼那样。我想,《L的棱角》是一本可以在岁月中与你相随的诗集。读者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阅读,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和体悟。通过诗人,我们也读到了自己的百般面貌,千般思绪,何其有幸。

就像诗人过去的诗集那样,《L的棱角》的诗不仅限于读,也能够以赏画的方式去感受。把字看作画的一部分,去欣赏她纸上空间的铺排和运用。她笔触的轻柔,也为诗的读法提供了可能性——这里的字,笔画拉得长,读的时候或许可以拖着音去吟;那里的字写得气势庞大,或许可以诵得大声点……如此增添读诗乐趣。我于是常常想,让不同的人把她的诗念出来,收集成一系列的有声诗,一定会很好听。

诗都会记上日期,仿佛日记,也可以当作诗的一部分来阅读。例如<今日行程><每日行>,前者写于2019年,后者写于2020年,而读者如我也就开始思考,我把每一日过得如何?是度日如年,亦或是度年如日?是否是日复一日,亦或是年复一年?每个人都有其生活行程,但很少人会对其有意识,甚至让生活入诗。我喜欢诗人描写生活的那些诗,生活气息浓厚,在她笔下,读者会发现原来日常生活那么富有诗意,好在她替我们发现了,和我们分享了。

例如<凌晨三点杀生忏>似乎描述了一桩小事。我们对这样的事往往经历过就算了,诗人却在这样的“小事”里进行反省。诗人写了这样一首容易让人“读过就算”的诗,其中却隐藏了对人性的重要思考,仿佛一则禅宗公案,值得在生活中推敲参透。

还有那些我们以为艰难的哲理,在诗人的心中,发酵成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智慧。例如<搬家家>就呼应了庄子逍遥自在的世界观、<杀气腾腾>的禅意与诗意相映成趣、<想起荀子>以短短几行字便对荀子的思想进行了近乎无懈可击的质问,让人拍案叫绝。特别喜欢<没时间>提出的对比,在人事中浮沉的我们,一生中说了多少的“没时间”,但在真正没时间的人面前,原来我们只是在自欺欺人。

关于爱情,诗人以不同的视角和态度,书写人间最复杂的情感。爱情,横看成岭侧成峰,在诗人笔下,既有<浅薄的爱>的荒凉、<信望爱>渴望、<出发>的忐忑、<如果追求是种罚球>无可奈何、<自以为是>的恼羞成怒……尤其<自以为是>,前面两句铺排开来,那么地若无其事,忽然却出现了三句看似无关相连的词句。读者动脑筋努力解读,结果最末竟然来了一句神来之笔,让人不禁失笑,随后心里又涌起一份伤感。

每次读诗玲的诗,都很期待被她如此左右摆弄,在字里行间体验过山车式的心情路程,并且心甘情愿。诗玲对人性的探索总也予人独特的见解:<驯民>以文字游戏揭开政治游戏的面纱;<微权到威权之旅>更是让人对自古以来人人费解的“权力”豁然开朗。对于古往今来所有掌权者们的行径,我们终于有了一份“原来如此”的感受。诗人为众生提供了这样的理解,我们能不能、愿不愿意听她的话,摆脱我们的劣根性?诗玲就是如此不畏惧地去探索、思考、颠覆、质问人性状态。在我们这些被人事磨平了棱角的人们中,她是勇敢的,也是应该被世人好好珍惜的。

诗集《L的棱角》引领读者探索生活各层面的棱角,因为阳光总是在棱角下才能折射出摄人的光芒。诗玲的诗总在看似不起眼处、看似黯淡处、看似困苦处,给我们意想不到的启发,让人惊艳。读者如我,依赖诗人为我们指引,尤其《L的棱角》在疫情蔓延之时问世,更让人有所慰藉。

在艺术道路上,诗玲绝对是“失灵”——不失灵气的灵犀一点,耀眼迷人。有的人把这叫作“初心”,那是创作中最可贵的特质呢。怎么办,我现在已经在期待诗玲的下一本诗集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