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文刊于:何华《南洋艺事》,新加坡:八方文化创作室,2022,页187-188;
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副刊“现在”,2021年10月5日,页4。
作者何华于2021年10月18日授权刊于诗集《L的棱角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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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节那天,收到郭诗玲编绘的《拉长的影子:新加坡与外国作家写作理由32札》一书。诗玲花了近三年时间,耗时费钱出版此书,出力未必讨好,但她坚持着,终于完成,我想她一定凭着一份坚韧的诗心去做这件事的。
诗玲邀请32位作者谈写作的理由,并给每人绘制一幅肖像配文,她的人物画传神写意,给此书加分。诗玲在编者序的开头写道:“影子被日光拉得长长的。人生也被回忆拽得长长的。要是写下来,一切又更悠长了。”序的最后,她是这样收尾的:“拼死拼活,世界(终究)或许无法长成我们喜欢的样子,还好有文字摇橹,领我们到乌托邦,诗意栖居,伴以长影。”两段文字,前后呼应,让我们明白她干这件无意义事的深远意义,她活在虚无的影子里而充满实在。
诗玲毕业于马来西亚柔佛州新山宽柔中学,获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中文系首届荣誉学士学位,目前定居新加坡。她出版了七本诗集,曾受邀担任“2019年台北诗歌节”的“国际诗人”。在诗歌圈,她颇受欢迎,她不是那种优雅的淑女诗人,也不写那些风花雪月的诗歌,她诙谐、犀利、生动、简明、具有批判性,将打油诗升级,又带着几分无奈和宿命。她有一首诗<出师表>:“好容易写了封信给你∕找不到邮筒∕诱惑我呢,前方的垃圾桶/向前走∕奋力一投/那揉成一团的∕所谓心意。”她还有一首<致美好的灰色>:“因为你不是白色∕因为你不是黑色∕因为你有无数种可能的层次∕因为你可以隐身在尘埃。”
从上面两首小诗,可看出诗玲诗歌的一些特点。她敏感多情,内心丰沛,经过层层掩饰、叠加、剔除,以另一种“伪装”的形式呈现出来,这种形式就是“诗”。无端地,诗玲这个人会让我想到香港作家西西,她俩到底以怎样的方式相通或相似,我不知道,去问诗玲吧。
诗玲善绘,出版过《野生的心:郭诗玲水墨画集》,她把她的童心、诗心、痴心,注入画中。她的画是她诗歌的延伸,或者说是她诗歌的图像化,从中看到漫画的幽默、文人的气韵、不羁的狂野。中国传统水墨画已经登峰造极,后人无法超越。在水墨画的技巧上,诗玲当然没法和前人比,但她另辟蹊径,为所欲为,真正是“野生的心”,给我们视觉上极大的冲击。她的画题,都有意义,常含双关。譬如她有一幅《狗钱花》,画了一条狗,几朵花,也就是钱够花的意思,钱多钱少都有麻烦,不多不少,够花就好。她画了一幅《喜园咖啡店》,很有南洋风情,这间海南咖啡店我爱去,咖啡、面包、猪扒饭都好。看到这幅画,我浮想联翩。
我一位画家朋友看到《拉长的影子》一书,煽动我编一本书,邀请画家谈画画的理由。我回答他,画家可能不喜欢用文字谈理由,画画的理由都藏在他们的绘画里了。